南嶽衡山是儒佛道
融合發展重要陣地
    【中新社長沙8月17日電】（作者 白祖偕 向一鵬）佛教自傳入中國以來，通過與中國本土文化不斷交流融合，逐漸形成中國化的佛教。作為中國五嶽之一的南嶽衡山，將儒佛道三教高度整合，共同構築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宏偉大廈。南嶽佛教是佛教中國化的重要陣地，也是佛教對外交流傳播的溯源地之一。中南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湖南省佛教協會船山佛教文化研究中心秘書長劉立夫近日接受中新社“東西問”專訪，講述南嶽佛教的起源、發展和文化內涵。
    現將訪談實錄摘要如下：
    中新社記者：南嶽佛教和中國四大佛教名山佛教有何不同？近代以來南嶽佛教發展如何？
    劉立夫：說到佛教，人們通常會想到佛教四大名山，中國的五嶽都沒有進入四大佛教名山系列，這與中國封禪祭祀文化有關。五嶽是歷代帝王封禪祭祀之地，在皇權高於一切的政治背景下，中國佛教必須適應傳統政治需要，四大菩薩的道場都選在五嶽之外的其他名山，自在情理之中。
    南嶽衡山在晉朝就出現了佛教的寺廟，不過當時未產生什麼影響。到了南北朝後期，天台宗三祖慧思大師從北方來此，經過十年開拓，建了福嚴寺、大善寺、藏經殿等傳教基地，還得到陳宣帝的大力支持，從此南嶽佛教迅速發展起來。慧思也被稱為南嶽佛教的“開山祖師”。
    南嶽佛教在隋唐時期迎來發展高峰，祖師輩出，信徒雲集，綿延歷經多個朝代。直到今天，這裡仍是湖南和全國佛教的重鎮。在中國幾大宗派佛教形成和演變過程中，南嶽是天台宗、禪宗、淨土宗、律宗的重要發祥地，特別是禪宗南派的重要源頭。已故的中國佛教協會會長趙樸初先生曾高度稱讚南嶽對中國禪宗史的巨大貢獻，說“南嶽是出祖師爺的地方”，是禪宗祖師的搖籃。
    中新社記者：南嶽衡山在聞名歷史的“江湖禪宗”中處於一個什麼地位？禪宗的“一花開五葉”是什麼意思，與南嶽佛教有什麼關係？
    劉立夫：江湖禪宗，指的是江西和湖南地區的禪宗。在唐朝中後期，禪宗在湖南、江西呈現大發展的盛況。兩大高僧馬祖道一和石頭希遷，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馬祖道一的師傅為南嶽懷讓，石頭希遷的師傅是江西的青原行思，後來馬祖道一去了江西，石頭希遷又到湖南，他們並列為禪門雙雄。當時，全國各地禪宗弟子往來於兩位大師之間求法問道，傳為佳話。
    早在南北朝時期，被稱為中國禪宗第一代開山祖師的菩提達摩從印度來到中國，曾說出一個神奇的預言：“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這首短詩本是菩提達摩留給徒弟的傳心法語，其中的“一花開五葉”本意是指修行人的五種心靈狀態或五種智慧。但禪師說話往往一語雙關，也讓後人將它看成是禪宗大發展的預言。一花，指的是慧能（南嶽懷讓和青原行思的師傅）為代表的南宗禪；五葉，指的是其後出現的南宗禪五個派別，即潙仰宗、臨濟宗、曹洞宗、雲門宗、法眼宗。一花開五葉經歷的大約300年時間，被稱為禪宗的“黃金時代”。
    這五個派別，有兩派（潙仰宗、臨濟宗）來自南嶽懷讓，其他三派來自青原行思，形成兩大法系：“南嶽系”和“青原系”。兩大法系都與南嶽衡山有深厚淵源。可以說，南嶽衡山是中國禪宗，尤其是南禪從確立到發展、從立足華南到影響全國的重要見證，是“一花開五葉”的重要節點。中新社記者：為什麼說南嶽衡山是儒佛道三教和諧共存的典範？
    劉立夫：南嶽衡山除了在佛教具有重要地位外，它還是儒佛道三教和諧共存的典範。南嶽不僅是佛教聖地，也是道教的洞天福地。佛教在南嶽的傳播發展與道教有諸多交集，和諧共處、共同發展一直是南嶽佛道關係的主流。另外，佛教也一直注意處理好宗教與國家政治的關係，奉行“不依國主，則法事難立”的原則，積極爭取皇權和士大夫的支持。
     正於此，南嶽不僅保存了湖南最為集中佛教寺院、道教宮觀，也保存了眾多儒家書院。看南嶽大廟就知道這其中的微妙之處。大廟中間祭拜聖帝，東側為八個道觀，西側為八個佛寺。這個綜合性的建築，在中國可謂“僅此一家”，象徵著儒佛道真正的和諧共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依存。歷代的文人墨客、高僧大德、修道之人絡繹不絕，在南嶽留下了豐富的文化遺產。三種文化“共存一山，共融一廟，共尊一神”，是展示宗教中國化的一個極為生動的窗口。南嶽三教融合，還體現在佛教在南嶽發展過程中，主動借鑒道教和儒家的思想淵源。例如南嶽慧思的《立誓願文》，就明顯借鑒了道家的神仙信仰，石頭希遷的《參同契》就受到道家《參同契》的啟發。南嶽還留下了慧思與南嶽聖帝下棋借地的傳說，唐朝宰相李泌與懶殘和尚交往的故事。中新社記者：南嶽佛教在海外的傳播情況如何？中外佛教文化交流對話，對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有何作用？
   劉立夫：南嶽佛教是佛教中國化的重要陣地，也是佛教對外交流傳播的溯源地之一。南嶽佛教對外傳播最早可以追溯至慧思大師。慧思的弟子玄光是新羅國熊州人，學成後在熊州的翁山弘法，成為海外傳播天台宗的先驅。在禪宗方面，朝鮮半島傳播南禪最早的道義和體澄，都與南嶽禪法一脈相承。日本最早傳播禪宗的榮西，師從臨濟宗黃龍派的虛庵懷敞，另一位大日能忍，則受到臨濟宗楊岐派大慧宗杲的弟子拙庵德光的印可。迄至今日，南嶽的南台寺仍被視為曹洞宗的祖庭，每年均有韓國和日本的僧人前來朝拜。
    兩千多年來，佛教中國化一直是人類文明交流互鑒的典範，在當前國際形勢背景下，佛教中國化同樣也給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提供了豐富資源和有益借鑒。首先，佛教是東亞、東南亞文化圈的文化同心圓，擁有廣泛的文化影響力，可以為“海上絲綢之路”的發展提供更多文化支持；其次，佛教倡導遠離一切極端邪執之“中道”思想，法界體性平等一如之“圓融”思想，為扭轉世界危機提供了深刻的思想啟發，尤其是對回擊美國學者亨廷頓的文明衝突論，提供了強有力的思想依據，對全球某些宗教極端主義，具有“對治”作用。
   而且，佛教倡導的慈悲、平等、友善、節制等理念，對當前商業社會個人欲望過度膨脹造成的種種社會危機，也有著積極的糾偏作用。